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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.
it sucks, but u're gonna love it.
欢迎来到现实世界。
它糟透了,但你会喜欢的。
——《老友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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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下飞机了,你联系上了吗?”顾郁焦灼地对电话那头问道。
“我哪儿联系得上啊,冷清去找了,”易向涵坐在车里,着急地拍着反向盘,“你是在二号航站楼吧?快下来。”
车门砸上,顾不得久别重逢寒暄几句,顾郁迅速系上安全带,一边说道:“我听他说话的情绪特别奇怪,一关机我更慌了。”
“你别急,快想想他会去哪儿,这情况是不是可以报警了?”易向涵开动了车,顾郁突然想起,“我求路浔他们帮帮忙!”
汽车在公路上疾驰,途中遇到了冷清,上了车之后,顾郁也没太仔细看他一眼,直接把手机伸到他眼前,“定位来了!冷清你快看看,这是哪儿,他去那里做什么?”
冷清还喘着气,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,随即出声道:“这里……这是齐子瑞以前住过的地方。”
“快去!”
汽车火急火燎地闯了红灯,在破败废弃的居民楼前猛地停下。顾郁打开车门便冲了上去,楼梯上铺着厚厚一层灰,跑得尘土扬起。
他冲上天台,大口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,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围墙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,沉静淡然,好像睡着了一般平和。
“简桥?!”
无人应声,身影依旧一动不动。
“——简桥!!!”
焦灼急切的喊声钻进耳朵,眼睛猛地睁开。下面没有血泊,也没有伸出的手,只有空荡荡的水泥地,不远处停着一辆车,车门还没有关上。
他的呼吸急促起来,如同溺水的人第一秒探出水面。看见已经站上围墙的双脚心头一惊,双腿发酸,脚步不稳,几乎就要倒下去。
“简桥!”
顾郁迅速冲上去,猛然拦腰抱住他,用力后退,巨大的冲力让他们踉跄了好几步,最终抱成一团跌坐在地上。简桥只觉得全身发软,等回过神来,眼泪已经爬了满脸。
顾郁一把搂住他,几乎崩溃地失声喊道:“你要吓死我吗?你傻瓜啊……”
简桥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紧紧抱住他,埋在他怀里,指尖攥住他后背的衣料,心头如洪水决堤、山石崩裂,此时松了一口气,嘶哑的嗓音肆意发泄,失声唤他,“顾郁……”
“我在,我一直在啊,”顾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“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
泪水濡湿了大片衣襟,哭喊声从隐忍到爆发,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在此刻倾泻而出。
冷清和易向涵气喘吁吁地追上来,看两人都平安无事,悬着的心终于放下。
“笨蛋,笨蛋,笨蛋。”顾郁很想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完用来问候简桥的祖宗十八代,不过一低头看见他哭得那么伤心,只能低声骂出一连串毫无杀伤力的“笨蛋”。
车在路上又跑了起来,这一次开得非常安分,要是再闯一次红灯,易向涵的驾照就要离开自己了。她轻叹一声,车里的每个人都带着根本不敢去想的后怕心情。
冷清坐在副驾驶,伸手打开了音乐。温和的纯音乐在小小的空间里流淌。
顾郁搂住简桥,简桥一通发泄过后身心俱疲,眼睛红肿,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身上清淡自然的洗衣液香,神色恍惚,如梦初醒。
他把简桥紧紧抱在怀里,仿佛一松手就要化作一片烟云,不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。
他们来到了白医生所在的医院会诊室。此时白医生原本已经下班,接到电话之后一直等着他们。
和这一家子已经阔别多时,每个人看上去都更成熟了一点。他们家的小姑娘然然出落得更加水灵又帅气,从诊室的窗口看去,能看到她在楼下花园里和路浔一起玩滑板。
屋里开着冷气,温度凉爽。房间里点着熏香,有一股沉静平和的味道。一杯温水放在桌上,白医生就坐在桌后,穿着白大褂,对他们招手,眼中带着笑意,温声道:“好久不见了,坐吧。”
顾郁和白医生问了好,拉着简桥坐下。简桥脸色依旧不好,加上眼睛还泛着红,看上去没什么精神。
白医生笑了笑,声音温和得像风轻水软,“来,伸一下手,我把个脉。”
心理医生也要把脉吗?这是什么奇怪的知识,顾郁不解。简桥听话地伸出手放在桌上。白医生也伸出手,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脉搏上,感受到他的皮肤泛着凉,于是收回手,把空调开高了两度。
“脉象挺平稳的,近期应该会有很好的事情发生,”白医生随手拿起眼镜戴上,翻开了面前的笔记本,正色道,“骗你们的,我不会搭脉。有什么症状?”
简桥收回了手,垂下眼睫,若有所思,沉默片刻才开口,声音微弱,仿佛自我沉吟,“有时候很恍惚,不清醒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。”
顾郁看着他的侧脸,心头五味杂陈。
“小顾,这种情况你清楚吗?”
一听到白医生这样问,顾郁的心里更复杂了。他摇摇头,心头失落无比。他觉得自己是有错的,都是他一味执着于让简桥主动改变,却忽略了他迈出每一步都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“能感觉到他不太对劲,但是具体情况不清楚。我们很久没好好相处了。”顾郁回答道。
白医生点点头,看向简桥,轻声开口,“有任何人知道你的情绪状态吗?”
“……有。”简桥皱眉,低下了头,紧攥着自己的手指,咬着嘴唇,几乎要渗出血来,良久也没能说下去。
顾郁立即揽住他的肩膀,一下下有节奏地拍着。见他这么难受有些不忍心这样追问下去,抬头道:“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来吧?”
白医生看着简桥,却摇了摇头,轻声安抚,“没关系。你好久没倾诉了,今天只是想说儿话,对不对?他是谁?你对他说起过自己的心事吗?”
闻言,简桥微微摇头,“没有说过。但是他都懂,因为太像了。”
听到这话顾郁立刻明白过来,他知道简桥说的是谁,一下子想起和简桥重逢之后,他也和关小梨好几次提到这件事。
果然,简桥艰难地接着说下去,“三天前,他……一个人在家里,服用了大量安眠药……去世了。”
此话一出,就连白医生也沉默了一会儿。
顾郁想起文森特·梵高的一句话——没有什么是不朽的,包括艺术本身。唯一不朽的,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对世界的理解。
如今想来,那些不朽的理解,是多少人的血汗、孤独、沉默、隐忍,甚至生命堆砌起来的。
也许全世界都希望简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,唯独顾郁希望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瓜。
鉴于简桥的目前的状况不是太好,今日他们的谈话并不太长,主要还是因为简桥不怎么愿意过多说话。白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些治疗失眠和情绪焦虑的药物,顺道载他们回家了。
白深对这样的病人还是有经验的。他也曾拼命拉住挣扎在生死线的人,一把拉进了虽然糟糕但也挺奇妙的现实生活里。
诚然,世界又脏又乱,有时脏得耐人寻味,有时乱得恰到好处,但一直都值得认真生活。
也许是今日的发泄和短暂的倾诉让他心力交瘁,回去的路上简桥很快沉沉地睡着了,没做噩梦,也没有反复醒来。甚至到了画舟堂都没醒,顾郁不忍心叫醒他,抱着他走进院子,门口的风铃清灵灵地响了两声,还是夏天的味道。
顾郁小心翼翼地把简桥放在床上,冷清拿来一套旧凉被,这个天儿用正合适。
看来简桥是真的困了,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,媚娘和来福看见他兴奋得直吼,他也没有醒来。
好久没看见它们,媚娘已经有些老了,跑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利索。来福不仅有了孩子,还有了孩子的孩子,有些送给了街坊邻居,两个留在家里。一个是女孩,叫馒头,一个是男孩,叫拖把。
不得不说,易向涵和冷清这小两口取的名字不怎么样嘛,比顾小宝和老爷子取的名字差远了。顾郁想跟它们玩一玩,又想守在简桥身边。于是把几个年轻淘气的关在外面,抱着媚娘坐在书桌前,一边抚摸着媚娘的毛,一边环顾着房间的每一处。
好久没回来了,房间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。他和简桥曾经有整整三年在这张床上轻声玩笑,相拥眠去。
媚娘也很想他,反复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。
到了吃晚饭的时候,顾郁夹了菜守在床边,捧着碗看着他。他现在还是害怕,一想到几个小时前的情景,就一阵阵的后怕。根本不敢去想要是来晚了一点点,会发生什么。
到了晚上,简桥才迷迷糊糊地醒来,睁开眼翻了个身,轻轻柔柔地哼了两声。
“醒了?”顾郁见他有了动作立即趴在床上,靠近了抱住他,“十点了,还要睡会儿吗?”
简桥掀开被子坐起来,摇了摇头,摸摸肚子感受了一会儿,“好饿啊。”
“那你乖乖等我一会儿,我去给你热一下饭。”顾郁轻声道,还未起身,简桥就一把拉住他,也不言语,就定定地看着。
顾郁无奈,只好坐在床边,对着窗户喊了一声,“易向涵,热饭! ”
“说什么呢!”易向涵很快骂骂咧咧地喊了回来,还是原来的配方,“求人办事的姿态呢你?顾小宝宝?!”
“姐——”顾郁被迫嘴甜,一把搂住简桥,手很不安分地往他衣服里摸,一边喊道,“我都二十六了,你确定还要这么叫我吗?”
简桥本来就刚睡饱,这会儿被他摸得心头蹿火,忍无可忍直接往他手背上给了一巴掌。
倒是冷清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碗藕粉糊糊,看上去晶莹剔透,很有食欲,虽然并没什么味道。
“先吃点儿这个垫垫肚子吧,向涵要给你烧个汤。”冷清走近,顾郁伸手接了过去,自己先尝了一口。
冷清在床沿坐下,看着他们两人,笑了笑,“你们比以前……”
“不准说老了!”顾郁立即打断他,“只能说更好看更英俊更有魅力。”
简桥悄悄从背后揉了揉顾郁的头发,看向冷清,清浅一笑,“比以前怎么?”
“像个大人了,”冷清说道,手指敲了敲顾郁的腿,“满意吗?”
顾郁把勺子递给简桥,很是做作地晃了晃脑袋,“一般吧。”
饭桌上只有简桥一个人在吃,但大家都坐在一起,吵吵闹闹地分享各自的生活。就连曾经那个一字千金的冷清如今也有几句话说,比以前更爱笑,说起他妈妈来这里之后找了个悠闲的工作,工资不算太高,但乐得清闲,每日织毛衣,甚至给院子里的狗狗们都做了几件。
年岁似乎没有改变易向涵什么,还是臭屁自恋,开朗活泼,一言不合就要发疯,整日蹦蹦跳跳,喜欢玩些捉弄人的小把戏,正经起来却还像个样子。
赵觅山在简桥睡着的时候来过一回。他倒是收敛了些,如今在钢筋直男和普通直男之间徘徊,偶尔还能出人意料地从狗嘴里吐出点儿歪瓜裂枣来。
现在的画舟堂发展得还不错,尤其近两年颇有起色。随着几个支柱的自身水平和威望越来越高,带的小徒弟也像样,总之在业内算是立住了脚。
简桥含着笑听他们嬉笑打闹,媚娘和来福粘人得很,守在他和顾郁身边一步不挪地仰着脑袋张望。
深夜,两人温和地共枕而眠。世界非常安宁,窗外开始下蒙蒙小雨,把天地浇湿之后,有什么在墙角砖缝之间悄然发出了细绿的嫩芽。
“桥桥,”顾郁从背后搂住他,蹭了蹭他的脑袋,轻声问,“你可不可以实现我的一个愿望?”
闻言简桥翻了个身面向他,低低地开口,“什么愿望?”
“你画我吧,”顾郁说,“接下来三个月,只画我。”
轻轻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里萦绕,顾郁不服气地抓了他一把,“笑什么?半年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简桥问。
“没有为什么,你再敢反驳就一年。”顾郁回答道,看着眼前俊秀的眉眼,靠近,与他肌肤相触,直到靠近他的嘴唇,亲上去。
简桥闭上眼,迎合地和他接绵长缱绻的吻。
“简桥桥,我让你快乐吗?”顾郁抵着他的唇,温存地问。
轻微的喘息落在他脸上,简桥嘴唇绯红,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画我吧,一直到全世界都让你快乐才停下,”顾郁抬起手,托起他的脸颊,拇指轻轻抚过他的唇瓣,带着温热的潮湿,声音轻软几不可闻,却一如既往的坚定,“简桥,我会理解你,也会懂得你,我会找到你,还会拉住你。”
简桥径直看入他的眼睛,眼底温澜,睫毛轻颤。
“你呢,简桥?”顾郁轻声问道,“你敢不敢为我而活?”
四目相对间,简桥突然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,闷闷地开口,声音里有笑意,“只要你拉着,我就不松开。”
床头留着一盏小夜灯,顾郁一直撑着没睡着。每当简桥翻身或轻微动一下,就抱着他轻轻拍一拍后背。
简桥很安心,就像他的信里曾写的那样,虽然顾郁就在眼前,但是此刻对他有无尽的思念,想抱他、吻他,做最亲密无间的事情。
简桥越靠越近,伸手摇了摇他。顾郁低低沉沉地出声道:“嗯?”
“我想听个故事,”简桥说,“就像你以前给我讲的那种。”
“好啊。”顾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想了想,温温柔柔地讲起——
“很久很久以前,在漂亮的森林里,有一只灰毛小熊,叫做简开开。他有一片玫瑰花田,住在高高的树上,每天都一只熊玩。有一天,他遇见了一只棕毛小熊,叫做顾心心。顾心心是一只牧羊熊,到处赶羊群,没有家。
“顾心心看见简开开的玫瑰花田,非常惊喜。他说,你的花真好看啊!简开开也很高兴,说,你喜欢的话,每一朵我都给你。顾心心很感动,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。简开开邀请他和自己一起搭建一个木头小屋,一个专属于他们的家。
“家搭好了,他们又开始搭围栏,顾心心教简开开怎么把羊群赶进围栏里,因为这是他们余生每一天都要一起做的事情。于是他说,可爱的小羊们,快进去休息吧!
“简开开问,如果有小羊跑丢了怎么办呢?顾心心笑了,拉住他的小熊掌,说,那我们一起来数一数吧!
“他们开始数了,一只羊,两只羊,三只羊,四只羊,五只羊,六只羊,七只羊……”
一直数到第一百只羊,顾郁抬眼看去,简桥的呼吸平稳,在他怀里睡着了。顾郁在他耳畔轻声道:“一只都没有少哦。”
他伸手关了夜灯,拥着他入眠。
窗外的蒙蒙小雨淅淅沥沥,世界平和又轻柔。
晚安,好梦,宝贝。
醒来,就会看见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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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两句出自曾轶可的《黎明》哈~
要完结喽!哦吼——
我打算在最后一个番外写两只小熊的沙雕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