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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犯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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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91章 亚修
      中心局的速度很快,卧底的人选在周六之前就交接到了翁达晞手中。出于行动的严密性,他和对方只能保持单线联系,最好是私下连面都不要见。
      但当他看到那人的资料后,还是忍不住约他见了一次。
      “趁行动还没有开始之前,我劝你滚回美国去。”车厢里,翁达晞冷着脸说。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副驾上那人,而是目不斜视的望向挡风玻璃外漆黑的夜空。
      他的话语很不客气,甚至带上了隐隐的焦躁怒意。
      “不可能,我来都来了。”那人手撑着车窗,歪着头一直看着他,“你需要我。”
      “我不需要你。”翁达晞转头与他视线对上,“亚修,你不该这么任性。”
      “这话难道不该我对你说吗?我就去东欧执行了个任务,回来你就辞职了。如果不是丹尼告诉我你回了中国,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?”小黄毛头发快炸起来了,激动的把口水都喷在了他脸上。
      翁达晞皱着眉抽了张纸巾擦脸,没跟这滑孙计较。
      “所以呢?你就跟着跑来了?”翁达晞佯装生气的扯了把他头发,“你这满头的颜料是怎么回事?丑死了。”那天开会的时候他就想上去叨他。
      “撒,撒手,这是我特意染的。你不觉得很帅吗?”他对着挡板上的小镜子,要紧的把头发理了理,嘴里还嘀咕着,“我要像漩涡鸣人一样当个忍者,我有我的忍道。”
      漩涡你爸爸,翁达晞被这中二少年气的血压飙升。
      亚修是他刚到美国那年认识的。他是个中国孤儿,后来被一对美国夫妇领养,进了新家没多久养父就出车祸死了。养母觉得他八字命硬,刻死了她丈夫,就把他赶了出来。
      为了活下去,亚修被迫成了流浪儿。
      翁达晞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他被人正堵在小巷里暴揍。那时候他刚到美国没多久,对哪条街道都不是很熟悉。从图书馆出来后阴差阳错的走到了布朗维尔贫民区,那是纽约最贫穷的一个社区。年久失修的破烂房屋,席地而睡的流浪汉,当街揍人抢钱的戏码比比皆是。
      遇上这种,翁达晞自觉绕道,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。奈何,他的穿着打扮和亚裔面孔成功吸引了小巷里那帮揍人的混混。
      小肥羊,哪里跑!
      本就迷了路的他根本逃不出去,当时他第一想法是自己要完。哪知,最后居然被另一名受害者给救了。
      那个人就是亚修。
      翁达晞始终记得那个瘦弱的小男生是怎么带着他突出重围的,他身上破烂不堪,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,还有闲心对着自己笑。
      他是怎么笑的出来的?
      异国他乡,出于两人半斤八两的身世,翁达晞对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。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,翁达晞当晚破天荒的把他带回了家,还给他准备了衣服和吃的。
      亚修比他小了整整五岁,但他从小混迹在街面儿上,行事作风反而比翁达晞还成熟。他没怎么上过学,但他的小脑瓜很聪明,拿着翁达晞的书看过一遍就能背出来了。这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有的,哪怕是翁达晞也没他这么厉害。
      翁达晞发现了他逆天的智商,问他:“你想过上学吗?”
      亚修仰着小脸坐在地板上看他,语气染上了自嘲:“我这种烂泥里长大的人连饭都吃不饱,怎么可能上的起学,别逗了。”
      “如果你想,我可以拿我的奖学金先垫付你的学费,前提是你不能再当混混。你可以勤工俭学,我不算你利息。”翁达晞坐沙发上很认真的对他说。
      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亚修非常不解得问,这种条件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狠狠的砸中了他,让他感觉不真实起来。
      翁达晞说:“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,你也帮了我,咱俩算扯平了。”
      这算哪门子的扯平?救他只是举手之劳而已。亚修很快明白过来,这人是想拉自己一把。
      他最终没有辜负翁达晞的好意,或许是对方带给了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希望,他紧紧抓住了这次机会。
      翁达晞毕业进入fbi一年后,亚修提前修完了所有课程。他以优异的成绩和高超的编程技术被招进了fbi另一个部门,和他成为了同事关系。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,但翁达晞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为他感到高兴。
      处理暗网犯罪不用担太多人身危险,这是亚修自己选择的路,翁达晞没有干涉的权利。
      但这次,他忍不了了。
      “抓毒贩用不着你这个电脑高手,如果你还听我话,就赶紧撤销指令,从哪来回哪去。”翁达晞一步都不肯退让。
      亚修伸出食指,死乞白赖的拒绝道:“nonono,撤销不了了。你可不要看不起我这个网侦,筛选的时候我体能可是排在第一的。还有,别忘了我以前也算半个混混,重操旧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。”
      翁达晞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嘎吱响,很想一拳揍他脸上。
      说的这是叫什么话,欠收拾。
      不告诉他回国的事就是怕他追过来,结果,还是被他先斩后奏了。他望着亚修乌黑的大眼睛,心中憋的那口气久久无法顺畅。
      “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翁达晞无比严肃的说:“不管什么时候,务必确保你的人生安全,不要逞强。一有事立马通知我,听到没有?”
      “听到啦。”亚修不正经的笑着,年轻的小脸上尽是朝气蓬勃。他觉得他的冷脸难看死了,便用两个手指顶着他的嘴角,强行拉出个笑脸。他突然煽情道:“哥哥,亚修很想你。”
      他们已经有整整八个月没有见面了,那天开大会为了避嫌,他们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。
      翁达晞轻拥着他,在他后背拍了拍。这个和他萍水相逢的小弟弟,现在都长这么大了,时间过的真快。
      “去吧,我等你回来。”没有过多柔情,他的语气依旧平稳。
      亚修略带失望的垂下了眸子,临下车前把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了他,“这是肖尧让我带给你的,生日快乐,哥哥。”
      “谢谢。”
      翁达晞看着他上了另一辆车。伴着引擎声,车子没入了夜色里,直到再也看不到。他没有拆开礼盒,直接把它扔在了后座上。
      他踩着油门,驶向了相反的方向。
      ***
      “来,给爷笑一个。”苏源邑撑在穿衣镜上,拿着手机在拍照。被拍的人满脸不耐烦,无语的朝他翻了个大白眼。
      “你快让开,别挡着镜子。”曲寅心上前把捡来的儿子挤开,上下打量着镜前的翁达晞,不住发出赞叹声:“这套好,比刚才那件穿的帅气。再试试那套蓝色的吧。”
      翁达晞欲哭无泪的解开西装扣子,苦着脸道:“阿姨,别试了吧,就这挺好的。”
      “就最后一套了,好阿晞,去穿给阿姨看看吧。”曲寅心推着他,让他进去换衣服,“一年才过这么一次生日,咱得打扮的漂亮点不是。”
      翁达晞进了衣帽间,开始慢吞吞的脱衣服。过生日这种事他是完全不上心的,耐不住翁格和曲寅心的脑回路,非得要给他办什么宴会。
      有这个必要吗?
      他认识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,办的哪门子宴会。比起镶金戴银的晚宴,他更想念白杨亲手为他煮的一碗鸡蛋面。
      可惜,他再也吃不到了。
      “想什么呢?”苏源邑悄没声息的贴了上来,揽着他瘦弱的腰细细闻着头发香。
      翁达晞衬衣的扣子还没解开,用手肘推了推他,“阿姨还在外面,你注意点。”
      “香自己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,我为什么要注意她在不在?”苏源邑在身后帮他解起了扣子,对着他耳边轻语道:“刚是在想妈妈了吗?”
      “没有。”翁达晞不动声色的回道。
      苏源邑把他肩膀掰了过来,正面对着自己。他捏着他下巴道:“又撒谎,看这心事都写在脸上了,还说没有。”
      “是,我想她了。”翁达晞黯然的低语道,“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我梦里,我快忘记她的声音了。”
      以前他常常梦到他们,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,好歹能在梦中相见。可最近,他连梦都很少做了。爸妈的音容笑貌即将随着时间的洗礼,在他脑海中擦去。
      “既然想她,那我们就回去看看她,怎么样?”苏源邑摸着他的侧脸,尽可能的抚慰他。
      白杨和谢青安的墓地没有迁到华城来,他们的后事是翁格一手操办的。翁达晞自从被接到翁家后,只回普宁看过他们一次,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。
      “再等等吧,等我抓到凶手,才有脸去看他们。”翁达晞悲情的说道,他在他们的墓前发过誓,一定要为他们找出凶手。
      如今凶手已经近在眼前,他却迟迟不能将他绳之以法,这才是他的无能。
      苏源邑手上没注意,用的力道大了些,翁达晞吃痛的皱了皱眉。
      外面传来曲寅心的声音:“你俩先换着啊,妈先下楼接个电话,一会儿穿好了下来给我看看。”
      苏源邑对着她应了声。
      衣帽间里恢复了宁静。苏源邑半带忧郁的看着他,小心翼翼的问:“宝宝,如果真相并不是你所愿意见到的那样,你还要依然查下去吗?”
      “杀人偿命,不是天经地义吗?”翁达晞直视着他,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,而是道: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,他杀了我的亲人,害我家破人亡,我死也不会原谅他。”
      “我明白,我明白。”苏源邑顶着他额头,痛苦的闭上了眼睛。
      “阿邑,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?”翁达晞抓着他手追问。
      苏源邑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:“宝宝,你小时候来过华城吗?”
      “没有,一次都没来过。”翁达晞摇着头说。在他懂事后的记忆里,是没有来过华城的,这点他非常清楚。
      “你母亲,从来就没有跟你提起过以前的事吗?”苏源邑似是不经意的说:“比如,她有什么亲戚在华城?她为什么当年会去普宁?”
      “你想说什么?”翁达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,觉得他问的话有点莫名其妙。
      苏源邑拼命用牙齿咬着舌尖,想说的话被他生生换成了另一句:“你的父亲谢青安,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缉毒警。为了抓住逃窜多年的毒枭,他装成布衣卧底在普宁很多年。案发当晚,他给上级组织传递过一份情报,等警察赶到的时候。”他脸撇向一边,深深的吐出了最后一句:“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      “啪嗒——”
      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掉在了地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犹如水滴入海面,一会儿就没了动静。
      翁达晞满脸震愕的重复着他的话:“缉毒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