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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黎明破晓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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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黎明破晓前 第38节
      林夏看着她一脸单纯,刚刚吃饭还闷闷不乐,虽然她竭力掩饰,可真容易被收买。
      “没关系,我把你当朋友。”林夏叹了口气,“其实我朋友很少的,上次与你在河边散步很开心,很少那么放松了。如果可以,我们能不能周末出来约个饭喝下午茶。”
      宁清看着她略带感伤的表情,倒是惭愧了,下午还在揣测林夏别有用心,甚至都在怀疑展览馆的项目是不是有问题,她一个画图的,以后出了问题都要负责的。
      “好啊,我朋友也很少的。”
      林夏看着她的坦然,倒是有那么一点知道了,为什么赵昕远喜欢她。
      “如果你把我当朋友,就把包包收了。就像我刚刚说的,有了包包,要更努力赚钱。等明年拿了年终奖,记得送我礼物。”林夏一锤定音,“好了,不早了,我们走吧。”
      也许是林夏的转折来得太快,在这个语境和场合下,她要拒绝第三次,就显得她挺不上道的。
      吃多了头脑反应迟钝,宁清还懵着呢,就被她的突然结束而暂时想不到理由与话术来推辞。结果就把纸袋拿在了手里,目送着林夏去了停车场,而自己慢慢走去地铁站。
      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,被冷风吹着清醒了头脑,宁清才拿定了主意。
      如果是一万出头的小包,她就收下,下次回礼送给林夏。
      她停在了旁边的花坛边,看着四周无人,也没把盒子拿出来,就在大纸袋里拆了包装。
      这是个经典款。她拿出手机查了下价格,三万多。
      她绝对不能收下,这不是一个朋友的价格。
      宁清赶忙放回包装里,拿着大纸袋跑向了停车场。就怕晚了,她背了回去,就不想再还了。
      这家饭店有专属的停车场,但这地段太金贵,面积并不大,林夏在停车场遇到了赵昕远,他的车就与她隔了一个车位。
      他正要开车门进去,看到了她,就停住了动作。
      林夏走上前,“没有送你朋友回去吗?”
      “她就住附近,走回去十分钟。要开车送了,这个路况,得花至少二十分。”赵昕远手撑在车窗上,也没关上车门。
      “哦,是女朋友吗?”
      赵昕远笑了,“婶婶你是个聪明人。”
      又何必明知故问。
      婶婶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,就算赵昕远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他与宁清的关系,但她那一句多余而累赘的介绍,足够让他猜出来了。
      林夏也笑了,她猜对了,也明白他的意思。两只狐狸间,也没必要把这层意思说透,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路上小心。”
      说完她就离开上了车,回家,今天倒是收获颇丰。
      倒车出来拐弯时看了后视镜,看到个女人背影很像宁清,手里好像抱了个大袋子。
      林夏内心摇头,怎么可能是她,看着她走去坐地铁的。
      第39章
      目送林夏离开,赵昕远也上了车。
      这一带很堵,还正值晚高峰,他都后悔开车过来。开了五十米还不到,又得停下等着下一个二十秒的挪动。车水马龙间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,滑头的出租车司机穿插进队伍时都能想象到各自车内的骂骂咧咧。
      赵昕远懒懒地坐在驾驶座上,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,脚轻踩一阵油门又松开,车在中间道上,一会过红绿灯直走。等的不耐烦,他无聊地向车窗外看去,右边是行人道,与驾驶主路之间是一颗颗光秃的银杏,早在深秋之时掉光了所有叶片。当看到正在行走的人影时,他一怔。
      她一只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,另一只手拿着纸袋,不慌不忙地往前走。
      没有谁离不开谁,她尤是。她总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自得其乐。心硬如她,可能跟谁,都不会让自己不开心。
      赵昕远在车里,看着她往前走着,逐渐消失在他视力范围内时,车流涌动,他一脚油门下去,车滑行了一段停下时,又看到了她。
      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,在停车场那么跟林夏说,也只是想让林夏在工作多给她点机会。
      想不想接,接不接得住,是她自己的事,与他无关。
      红绿灯就在前头,走在前面的宁清也转了弯,赵昕远看了眼指示牌,地铁口在右边道路上。
      食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,脑子里盘算着今天的任务,工作上就剩一个会,还要等到十一点。买了个划船机在家中,开会前,他可以先划船机四十分钟,洗个澡再看会网球赛,慢悠悠得等着开会。
      这样的夜晚,这样的安排,十分闲适。
      快临近红绿灯实线前,赵昕远看了眼右边的后视镜,另一只闲着的放在大腿上的手拿了上来,方向盘顺时针轻转了个角度,踏板踩下,车身灵活地插入了右边的车流的空隙中。不出意外,他听到了后边车辆不满的鸣笛声,估计都要在车里骂人了。
      “操。”
      这个插了队的司机却在自己车内飙了粗口,不知在骂谁。
      宁清跑到停车场时,林夏已经开着车离开。这个点打车难,堵在半路上的时间也要付费,她又原路返回走去地铁站。
      这一段路挺长的,但她喜欢走路。最近天气冷,下班时天都黑透了,只想往家里窝着不想动。她都在午休时出来散步,吃完消食,还能晒太阳。
      右转再走三百米就是地铁站,她突然听到了短促的鸣笛声,走在行人道上,也没碍着路,但她还是往旁边看了一眼。
      只看到一辆车在旁边停下,宁清准备转头继续往前走时,司机又按了喇叭,开了右边的车窗,“上车。”
      是赵昕远。
      看着站着不动的她,他又催促道,“这里不能停车。”
      宁清看着后边正等的不耐烦在鸣笛的车辆,打开了车门进去。
      车子很新,内里基本无装饰,连个人物品都很少,后座扔了件他的外套。隐隐的柑橘香很清新,闻得很舒服。
      宁清上了车自觉地扣上安全带,看着驾驶座上的他眼视前方,专心开车,并不开口与她说话。
      车内暖风足,穿了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宁清,才两分钟,都觉得热了,脸蛋逐渐发烫。但安静的车厢内,她也不好意思突然就解开拉链发出突兀的声音。
      这个点主城区哪里都堵,堵车几乎是每个地方的日经问题。什么时候一个城市的领导人,但凡把交通问题解决了立马给他在广场树碑立传,道路拥堵问题就有希望解决了。
      再一次汇入车流中等待时,赵昕远看了眼被她放在脚边的纸袋,“林夏送的?”
      “啊?”宁清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这个包,“嗯。”
      从未见过她背大牌包,“喜欢吗?”
      “嗯......”林夏是他婶婶,这层关系是宁清从未想到过的,毕竟林夏看上去那么年轻,她想了想,像是要避嫌,又补充了句,“但我准备还给她,太贵重了。”
      “喜欢就收下。”
      你哪来这么多理由?赵昕远吞下这句话,“一个包,对她而言,不算什么。”
      年少只分喜欢和不喜欢,想要与不想要;长大了,倒来要反思,想要奢侈品,是不是虚荣?收下是不是合乎身份?能不能回得起这个礼?
      后者一连串的问题,足以混淆了最原始的冲动。
      宁清沉默了一分钟,“我觉得,人不能习惯接受自己配不上的东西。”
      赵昕远听着她这个回答,笑了,“嗯,那你的消费理念还挺正常。”
      那一声笑,她分明听出了嘲讽的意味。是不是在笑她,舍得为她爸一下子出了十五万,却觉得自己都配不上一个包。
      她转头看着他,笑意在他脸上消失得很快,又回到了初始的冷漠。
      “宁清,得到第一步,是觉得自己配得上。”
      赵昕远不知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。一个曾经跟他说,你应该喜欢我的人,现在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个物件。
      这不是消费观的问题。
      宁清摇了头,“可以有,也可以没有。如果得到要太辛苦,不得到也没关系。”
      “所以,得不到也要骗自己不想要吗?”
      “不,可能是真的不想要。”
      赵昕远听了这句话,彻底黑了脸。
      宁清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,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,她的手指揪着拉链,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氛围,开口却是,“你没有送你朋友回家吗?”
      赵昕远瞥了眼她,上次能说完对他没感觉,这次就能若无其事地问他有没有送别的女人回家。不是刺探,只是坦然而问,“这事不劳您操心。”
      “哦。”她闷闷地回。
      赵昕远心中烦躁,对这沉闷车厢内的异常安静难以忍受,开了音乐。他忘了,被设置在循环中的是《vois sur ton chemin》。
      这辆车内设的亮点之一是沉浸式音效,此时唱诗班孩童天籁般的声音悠扬地从音响中传出。充满天真与希望的歌声,听不懂法文歌词,也能感受到一股温暖涌过心中。
      宁清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这首歌了,她曾经发烧似的听了一遍又一遍。
      多年后在他的车上,再次听到了这首歌。
      曲调弥漫在车厢的每一寸空间内,听不到外边的车流涌动声,感受不到车胎在地面行驶的碾压感。她陷入了这场听觉盛宴,黑暗车厢内,这三百六十度而来的声源成了一个黑洞,试图将她拽入她竭力回避的过往中。
      每一次看到马修走,她都哭到不行。后来,他又陪她看了两遍,拿着纸巾给趴在怀里的她擦眼泪,说这有什么好哭的。她还边哭边指责他冷漠。
      她从未自比过是皮埃尔,她却做了蒙丹。
      当第二遍播放时,赵昕远不耐烦地切换了下一首,但循环模式中也只有这一首,他干脆关了。
      密闭空间内又重归一片寂静。
      这么多年,他一直记得吗?
      她都已经不听这首歌了,他还在新车上,设置了这首歌。
      她迷茫地看着前方的路途,这不是她回家的路,在黑暗中附近环境看得不真切,这一带她并不熟悉。他刚来本地,还没开导航,宁清刚想问他,你是不是走错路时,车子骤然停下。
      赵昕远解了安全带,看了眼后视镜,开了车门,走之前对她说了句,“等我一下。”
      车门被他关上,顶灯亮着,宁清独自被留在他车里,她终于把羽绒服的拉链解开,窝在舒适的座位上呆着。
      等了五分钟,他还没回来?难道这是去上厕所?所以不好意思跟她说下车去干嘛?
      又等了五分钟,车门再次被打开。他手中拎了个小袋子,递给了她,她接过时触碰到了他冰冷的指节,冷得一缩。
      宁清打开袋子看,是一块奶油蛋糕。下边是一块鸡蛋糕,上边抹了层奶油,裱了一朵花作为装饰。
      赵昕远重启汽车,看着拿着蛋糕盒子不说话的她说,“对不起,我刚刚说话语气重了。”
      “没关系。”宁清抑住酸涩感,掀开了塑料盖,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。
      小时候镇上有家蛋糕房,经过都飘来鸡蛋糕的香味,奶奶带她上街时,有时会给她去买边角料吃。妈妈偶尔会带来她买一小块抹了奶油的蛋糕,上面还会有红色或绿色的奶油裱花。在亲戚的生日宴上,每桌一个大蛋糕,上面是一朵又一朵艳俗的裱花,她总要吃到腻才打住。
      那一年,他帮她过生日,不知从何处给她买来了从没吃过的芝士蛋糕。芝士蛋糕虽然好吃,她说了句,其实生日应该吃奶油蛋糕。
      那时觉得奶油好珍贵,长大后才知,原来那是植物奶油,对身体不好。那么廉价的蛋糕,自然不会舍得用动物奶油。
      当买一块动物奶油蛋糕对她轻而易举时,她也不会想着特地去买一块奶油蛋糕了。